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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明

白休怨听出了她的决意,却没笑她异想天开,也不觉得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久居云端的权贵不会在意蚁鼠辈的愤怒,也许他们注意到了,但是不以为意、不屑一顾,白君想起从前死在他刀下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不论身份高低,最后总是一张绝望扭曲的脸孔,师父说生死面前,人人都一样。

他自问没有经历过痛失亲人的苦楚——师父去世前已经缠绵病榻许多年了,除了一点寂寞、一点难过,他心里未尝不替她松了口气。非要说的话……他在记忆里翻翻捡捡,唯一一次他真正感到害怕是六岁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师父发觉了追踪的官兵,将他暂时藏在农家储水的太平缸里,她说:“要是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走。”

秋初多雨,那缸并不是完全干燥的,最底下存了一层薄薄的积水,浸湿了他的整个鞋底。真冷啊,月光透过藤编盖子的空隙挥洒下来,像在衣服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一边在心里默背心法和剑式一边哆哆嗦嗦的看着月亮高高升起,又缓缓落下,直到黎明时分,村里的雄鸡开始打鸣师父也没有回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如果师父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怎么了?”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却没想好要做什么,经她这么一问,半道生生拐弯,改为摸了摸她的头发。李持盈浑身一僵,在他掌心似依恋似乖顺地蹭了蹭。

她还是有点怕他,白休怨不免好笑,他把自己交到她手上,承诺会供她驱使、受她处置,她却像只怯怯的小猫咪,生怕他哪天反了悔,又拔刀向她。

“没怎么,你头发乱了。”本想故意吓她一下,到了还是收回手,“背后还痛吗?”

伤口大半结了痂,痛倒不痛,就是痒。这话不好说给他听,李九轻咳两声:“早就没事了,哪里那么娇气。”

布裙荆钗,素面朝天,她不知道自己比先前瘦了好些,本就纤细的手上、脚上布满细碎的伤口,连发髻都是最简单朴素的那一款。白君回想起从前她穿金戴银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珠光宝气的金玉首饰最大程度上缓和了她眉宇间的那种疏离,哪怕她其实是个心热的人。

只有心热的傻子才会心心念念想着复仇。

等了叁四日,好容易等到一列火车离开偃师,李持盈不敢熟睡,靠在少年身上睁眼到天明。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前世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的惨状字字如血刻凿在史书里,若是执意为这本就四分五裂的大明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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