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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

理发师拢起云舒的头发在掌中。她的头发是一席金灿灿的瀑布,有生命力熠熠闪光的河流。简单洗过之后不再如之前那样蓬松了,像被打捞到夹板上的海鱼。

他用方言问道:“打多短?”

“不用太多,”是薛霁的声音,“能扎个马尾那样的长度,正合适。”

“不,打到这。”云舒抬手到耳垂,做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但是我想把剪下来的头发收起来。”

语毕,她从镜子中看见薛霁埋下头用吸管轻轻喝玻璃瓶里温热的豆奶,手指扶在弯管打结的地方,轻柔安静得像蝶衔花蕊。正如薛霁第一眼见到她时一样,她也始终为对方与寻常人都不尽相同的想法耗费脑筋:

薛霁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来这样一所升学率不够出彩的中学教书糊口的青年教师吗?

“那样也好。”薛霁捏着浅蓝色的吸管,打量而过后才把话讲出口,不带一点敷衍的味道。

她不是的。她身上有种远比常人强烈的故事感,尽管这形容词十分虚无、做作,但大凡见过她那张在食物升腾起的热雾后欲诉还休的脸,就无法断言她拥有简单直白的过去。薛霁像个艺术家。

虽然此前云舒从没有在生活里真正见过艺术家,但她也就胜在这点无知的可爱。她的世界形容一个天外来客般处处出乎揣测的女人的词汇实在太贫乏,她连遣词造句的一方母境都是贫瘠的,跳出母亲、姨妈、同龄朋友与那些姓名模糊又老气横秋枯萎在人生中后程过客所划定的印象之外,薛霁仍旧哪一类也不是。

她有母亲似的耐性与柔情,能搬出诸多老古董已嚼烂的教条,却又在一通长篇大论前跳跃到云舒这孤零零的一面说,她能理解云舒的烦恼。

对说教、对一摊烂泥式的高中生活。

于是云舒无可抑制地在心中迸发了对她不期许回应的共鸣,她们是殊途同归的“另一种人”。

云舒从前对艺术家的形象是既简单既扁平的,不论是专攻人之五感哪一种,几乎都无意挣脱对自我小世界的沉醉。上至发狂后被割裂的耳朵,下到那样一个平凡午后在冷气开足的房间里为德彪西气喘吁吁,他们所展现的对客观世界中美妙的觉察力和渲染能力,所有这些特点都与薛霁亲切地吻合了。

她在等薛霁的提问,但薛霁偏也好像在等她解释,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别致的默契。

“薛老师,你应该也晓得我妈妈的情况。”

理发师替她把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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